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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突降寒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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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門大半天大家多半時間都浪費在趕路和看人頭上,準備置辦的物什還沒來得及買。

因此鐘月知道她娘幹啥,也想跟過去逛逛。

“娘,我不瞌睡,跟你一塊去吧?”

秦氏自無不應的道理,跟公婆打聲招呼便攜閨女離開。

“娘,那不是有個布莊嗎?”鐘月瞧匾額端正提著李二布莊的字樣,晃晃秦氏的胳膊說,記得方才三嬸子是的去那家布莊。

“咱不去那,換一家。”秦氏怕湊巧碰上,惹小杜氏忌諱搖頭拒絕。

“噢。”原本鐘月還希望可以碰到大伯娘他們,見識下古代相親的場景,沒想到她娘竟然不同意,只好悻悻地攤攤手。

午後陽光正烈,無論唱戲的還是玩雜耍的皆停止了表演,街肆上行人沒再像之前那麽擁擠。

待所有東西買齊全後,秦氏又將做好的兩件衣衫拿到成衣鋪兌了錢才返回戲臺。

“二姐你可舍得回來了,大哥,咱們走吧!”鐘蓮翹首以盼,看見鐘月回來兩眼冒星星,搖著胳膊跑上前。

“啥事?瞧把你高興的。”

老遠鐘月就發現大伯娘等人相親回來了,而且大夥面龐掛笑,尤其神采飛揚滿臉寫著“我願意”的鐘義林,猜想這門婚事應該成了。

“你忘了?大哥給咱們買雪梨茶啊。”鐘蓮杵杵故意裝傻的鐘月,扭頭望望笑不攏嘴的鐘義林,趴在她耳旁悄聲說:

“春燕姐快成咱們新嫂子了。”

鐘義林見小堂妹又在一起咬耳朵,趕緊上前催促。

“滿意就好,回頭正經請媒人登門商量婚定事項。”

戲臺下的杜氏無心聽戲,與三個兒媳婦討論長孫子的婚事。

“這事還得麻煩玉英費心。”小杜氏心頭暢快,對未來長房媳婦極為中意,恨不得明兒就迎進門才好。

“有啥麻煩,只要倆孩子稱意。”郭氏謙虛說,心裏也為促成了婚事得意不已。

言語本來就少的秦氏,因為沒幫明面上的忙,只面露淺笑聽他們議論。

夕陽西下,戲臺落幕,一行人才打道回家,期間秦氏帶鐘月去自家三哥食鋪看望了劉氏等人。

因為還得趕著種棉苗,娘倆婉拒了留宿縣城。

歸途中,鐘月走一段停下來歇歇腳,再坐會架子車,到家後天已徹底黑下來。

她只覺得自己兩條腿快要斷了,渾身無一處不疼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直叫喚,街上吃的零嘴根本不頂事。

當秦氏問晚飯吃什麽時,鐘月曉得她比自己還要勞累,便說把三舅給的煎包和肉餅子蒸蒸燒些清茶就可以了。

“娘,明兒一天咱們能種完嗎?”

睡覺前母女倆躺在床上聊起種棉之事。

“沒幾壟,估摸半天就種好。”往年種棉花時她一天能種一畝田,而且水井離得不像院子裏這般近,得擔著水桶挑半裏地路。

期待的事情臨到眼前,反而緊張起來沒了信心,鐘月猶豫會,身子側向秦氏輕生問道:

“萬一棉籽出不了,你生氣不生氣呀?”

“那有啥好氣的,別說這個時節瞎籽,就是谷雨播種也沒法全出,大不了到時再給旁人借點棉種。”

秦氏想得開,現在離谷雨還有大半個月,假若在此期間院裏提前種的棉籽沒出,到時再將計劃移栽的棉田重新種籽就行了。

說完,突然想起婆婆白天說得六叔準備在村裏教書一事,“月兒,想不想認字?你六叔今年沒中榜打算以後在村裏教書,娘想讓你跟義康他們一起學認字。”

“真的?!”她竟也能像男孩子一樣讀書識字?太驚喜太意外了,若真如此,她當然願意,求之不得。

“你奶奶既然這樣說應該不會有假,過幾天看看義康去沒去。”秦氏覺得婆婆理應不會說誆人的話語,除非六叔臨時改變了主意。

“我願意學認字!娘,你對月兒真好,等我長大了,一定掙大錢好好孝敬你!”鐘月激動地湊緊秦氏,抱住她的胳膊發自肺腑地說。

古代普通農戶出身的女孩能有機會學識字,簡直走了狗屎運,鐘月對擁有開明思想的秦氏真誠感激。

甭管夫子教授水平如何,有了這個契機,自己會認字會算賬也就不用掖著藏著。

“傻丫頭,娘只你這麽一個閨女不疼你疼誰去,好,娘等著月兒掙大錢的那一天。”

閨女如此高興,秦氏也忍不住漾起笑顏欣慰不已,看來自己的決定挺對。

兩人都奔波勞累,躺在床上筋骨松散,沒聊多長時間都雙雙進入睡夢中。

次日清晨,在強大生物鐘的影響下鐘月按時醒來。

天光大亮,耳旁傳來清脆的鳥鳴聲,透過支起的窗戶,可清楚瞧見遠處黃綠色的嫩樹葉。

她習慣性的在床上來回滾兩圈一個鯉魚打挺起身穿衣服。

因為要在院子裏培育棉苗,原先留做種菜的地方被擴大不少,幾乎占了院子的三分一面積。

烏灰色的肥沃土壤並列成畦,旁邊放著劈成一半半的黃青色竹稈,用來當作溫棚骨架。

怕雞子和狗不老實,毀壞棉壟,從前氣開始二者皆開始限制活動範圍。

為了早點忙正事,秦氏在閨女起床之前已經把飯做好,此時頭裹巾帕正用鍋膛裏的柴禾清灰攪拌棉籽,防土裏害蟲禍害種子。

棉籽已用溫水浸泡一整天了,散發獨特的味道,鐘月覺得十分難聞。

“用清灰拌過的棉籽真的不生蟲嗎?”鐘月蹲在一旁,觀看秦氏用手直接摻攪棉籽,感慨古人真有智慧,沒有化學農藥也可想出其他辦法替代。

“說不準,也有不少被地龍給咬斷,往邊上挪挪霧氣狼煙的。”秦氏說完,從竹筐裏捧把清灰淋撒棉木盆裏的棉籽上,繼續攪拌。

谷雨過後天越來越暖和,土裏面的蟲子也越來越多,剛冒出頭的嫩棉苗有不少都被拱了。

所以往土坑丟棉籽時得多丟幾粒,省得咬斷缺棵。拌好棉籽,攤在晨陽下晾五成幹便好。

“秀萍,昨兒回來的晚忘了跟你說今兒不用……院裏準備種啥菜,打這多畦?茄子黃瓜還得些日子呢。”

小杜氏吃完飯才想起來忘了告訴秦氏廟會這幾天不用再幫忙做飯,有的工匠趕會,來的不齊,她一個人能應付。

結果還沒走進院中便發現稀奇之處,疑惑問她。

秦氏清楚育苗的事情早晚被人知曉,隱瞞反而不好,語氣十分自然道:

“之前賣蒜苗的大娘跟我講,說用油布棚子冬天種菜,我尋思種些棉籽試試咋樣,早栽幾天興許多結幾個棉鈴。”

“現今這個天在棚子裏種棉花?就你那不到一分地能種幾棵棉花,不夠費工夫的!閑得坐板凳上歇歇也比捯飭這強啊。”

聽說秦氏要在自家院子裏種棉花,小杜氏驚訝過後,覺得對方腦子有毛病。

哪有搭棚子栽棉花的,真是好笑,難怪村裏不少人背後說她假能。

“伯娘,不是你說得那樣,我娘準備等棉苗長出來後再栽進田裏。”鐘月見秦氏先是滿臉吃驚,而後又一副把她們當傻話看。

恐其沒明白具體怎麽回事就到外面四處宣揚,平白惹人看熱鬧當談資,連忙出聲解釋。

“噢,原來這樣。”小杜氏點點頭,可隨即又道:“那也費勁,再說二三月天娃娃的臉,別瞧現在天好,指不定過幾日又冷了,棉籽能出嗎?別到時使了力氣瞎了棉種。”

聽她說打破嘴的話,鐘月都不想繼續接話了。

“種的不多,去年留得棉種多,夠大田裏用,我也是腦子別在彎裏,不試試,心裏不舒坦,嫂子可別跟旁人說,免得人家笑話。”

不管真心假意,秦氏知道杜氏說得話在理,也是為她好,直接反駁不得,笑著說道。

“心放進肚子裏吧,家裏的事我咋會給外人說。”小杜氏笑著橫了眼秦氏,站在一旁看了會如何種的,發現沒啥不同,覺得無趣便離開了。

小杜氏離開後,母女倆均噓口氣,她的這裏問東問西絮絮叨叨,不時又澆幾盆冷水,實在不舒服。

在母女倆幹勁十足合力幹活時,趕回家的小杜氏笑瞇瞇對忙著晾曬被褥的婆婆說:

“娘,你猜秀萍在院裏種啥?”

“種啥?不就是些青菜,蠶豆豌豆。”雖說離清明還有六七天,但提前種上不算太早,因此杜氏不以為意,覺得沒什麽好稀奇的。

因背著兒媳婦,沒註意其面部露出的嘲諷表情。

“娘,若種這些東西我有啥說的。”小杜氏走近婆婆,隔著被子抓住晾衣繩,側頭註視婆婆

“她種的是棉花,不單如此,昨兒廟會上還專門買了幾丈油布搭竹棚子,說是跟菜販子學的,人家種菜,她倒好,種起棉花來了,真會折騰,那大塊油布最少也得一兩百文錢。”

上個月借錢時還說手頭緊張,這一下子就露餡了,沒錢舍得買這大的一塊油布?

杜氏聽說二兒媳婦腦子進水,為提前大半個月下棉種竟花那麽多錢買油布,一時驚得瞪著略顯混濁的眼睛:

“種棉花?她咋會想著種棉花?擱咱村都種十來年地了,還不曉得棉種啥時候出?我去看看,讓她別瞎胡弄!”

“娘,晚了!棉籽早種完了,現在正搭棚子呢。方才為勸她,唾沫說幹也沒一點熊用,人家該咋著還咋著,理兒多著呢!叫我說,幹脆別管她了也沒多大的事,隨她折騰去吧。”

小杜氏一把拉住婆婆,蹙著眉頭趕忙說道。剛才還答應秦氏不給人家說,婆婆一去,讓自己面上多難看。

牛房裏清牛糞的鐘大山聽見婆媳兩人閑敘,背著糞箕子出來,瞪一眼訕訕的小杜氏,轉而皺著眉頭對老伴道:

“說我操的心多,你還不是一樣,種就讓她種去,那點地能費多少棉種,再說油布又使不壞,麥忙秋忙揭下來照樣能蓋糧食。”

杜氏生氣的原因雖然有秦氏二月天種棉花浪費棉種亂花錢,可最主要的是此事傳入村裏人耳中,又免不了碎嘴的婆娘說長道短笑話一陣子,安生過日子不好嗎?

“都種進地了,還能說啥,我是去瞧瞧咋種法,棉花還非得種進棚子裏?”杜氏撅著嘴沖老伴背影點點,依然決定去老二院子裏看看情況。

小杜氏見勸不住,交代鐘蘭幾句便擡腳往東邊宅子裏去。

鐘月和秦氏都曉得小杜氏肯定會告訴旁人她們育棉苗之事,只是沒想到這般快,幾乎前腳離開了沒一會,杜氏後腳就跟上來了。

哪裏全種上了,打的棉壟才剛種幾行,老大家胡說八道,杜氏站在適才小杜氏站的位置跟挽著袖子起身跟自己的秦氏道:

“聽三花說你在院子裏種棉花,這個時候哪會出苗,傳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,虧你還種十來年莊稼?”

“只要嫂子管住嘴谷雨前別往外頭說,不管棉種出不出,再過十來天我都會把院裏棚子給拆了。”

秦氏明白婆婆說這話是什麽意思,也不再講些無畏的道理,春忙時節,大家都在麥田裏鋤草松土,早出晚歸,誰沒事還來她家串門子。

兩腳跨在壟溝裏的鐘月心裏有些不高興了,他們這些人管的也太寬了吧,東西全是她們自己的,又沒讓旁人出力出錢。

再說培育棉苗不就跟種菜苗一樣嗎,反季節蔬果大家只會稀罕,怎麽輪到種棉花就不被理解呢。

在她奶奶張口反駁她娘時,鐘月搶先一步:“奶奶,月兒過年去姥姥家走親戚吃韭黃了,舅舅說韭黃是臘冬月燒著炭火的屋裏長出來的,種棉花跟種韭黃一樣呀,只要棚裏暖和,就會出苗的,你看那邊娘織得草氈子,蓋到油布上保準裏頭暖和。”

杜氏被孫女伶俐的口舌說得不知道咋接話了,她來的目的主要是制止兒媳婦繼續出風頭,又非真的在意棉種出不出。

秦氏從園子裏出來,洗洗手搬把凳子放在婆婆面前,自己坐在小杌子上,暗嘆一口氣,眸子裏劃過苦澀。

“娘,秀萍又非傻子,咋會不明白你是為我好,可即使我整日憋在屋裏不露頭,該說閑話的依然堵不住他們的嘴,說句掏心窩子的話,除了撫育月兒平平安安長大成人,沒啥能入秀萍的心了。”

誰都知道寡婦門前是非多,只怕落個麻雀,也有閑人議論個公母,秦氏早就習慣了。

“娘也沒啥惡意,唉,二海走的有三年了,你這風頭一出,日子愈發不安生。”

兒子三年孝期過後,媳婦便可以改嫁,她這個二兒媳婦模樣周正手腳麻利,又只有一個閨女,多得是人惦記。

作為婆婆自然希望媳婦能冠以鐘姓一輩子呆在鐘家,可若對方勢必下決心另嫁,她也不會死攔著,不過醜話得說在前頭。

“娘,原來你是擔心這個,兒媳早就說過今後絕不改嫁,若還不相信,我現在當著你發誓!”

瞬間秦氏明白婆婆所指何意,苦笑一聲,自己殤了身子無法再懷子嗣,改嫁後平白伺候別人一家,有後娘就有後爹,閨女必定沒眼下自在。

杜氏擡頭瞅眼彎腰點棉種的孫女,緩緩的說道:“有你這句話娘就放心了,娘不是阻止你改嫁,娘是怕你被歹人蒙騙選錯良人,不但月兒跟著受苦,連你也煎熬。”

“我省得。”

婆媳說開後,杜氏講了幾句不看好潑冷水的話才離開。

為不尷尬埋頭點種子的鐘月聽完了兩人的談話內容,當耳聞那句“除了撫育……秀萍的心了”時,心中即愧疚又感動。

經過反省的鐘月認為假如她娘真遇上一個全心待自己的人,選擇改嫁也不錯,畢竟一個人太艱難了。

經過大半天奮鬥,終於完成所有活計,厚厚的麥草氈子蓋妥後,鐘月掐著腰圍著棉棚轉悠心情無限美妙。

接下來的幾日,前大半天日頭高掛,秦氏聽從閨女的建議把油布並草氈揭掉,半晚上再蓋上去,每天都會撥開土壤瞅瞅種子是否破殼出芽。

“秀萍,棉種出苗了沒?”揭掉油布才去下田的秦氏,碰上個鄰居多半會問類似這樣的話。

“哪這麽快,往年十來日才出苗。”秦氏語氣平靜回說,在妯娌小杜氏的宣傳下,半數鐘家村村民已經知道她在棚裏種棉花之事,有好奇的,有瞧熱鬧的。

守家的鐘月急得不行,第三天了還沒見芽發出來,棉殼太硬費力?

這種焦灼心情一直持續到第五日,當她湊近秦氏扒開的土坑時,發現坑裏的棉籽竟然破殼出嫩芽了。

高興的鐘月握著脆弱可愛的棉芽,欣喜的手舞足蹈。

“娘,棉籽終於出芽了!它們啥時長出土面?”

歡喜好一會的鐘月將手心裏冒出米黃色嫩芽的棉籽,像呵護孩子一樣小心翼翼重新埋進坑裏,問經驗豐富的老娘。

“估摸再過四五日吧。”註視著閨女動作的秦氏莞顏而笑,為棉苗之事都瘦了一圈,這孩子的心真重。

可惜這份喜悅沒維持兩日,第三日下午就開始變天,寒潮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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